第九十五章:只剩下我们两人了(2/2)
从裂缝中向西突出的桥墩倾斜得好像随时都会掉进河里。
前半部分不知何故在桥梁上的乘用车随着坡度的增加而滑下道路。
不多时,客车被抛入虚空,尾部朝下坠入河中。
震耳欲聋的破坏声淹没了唯的尖叫声。
坡度继续增加,现在他只用左手悬在栏杆上。
承受着自己和若溪重量的左手,仿佛随时都会被撕裂一般。
甚至栏杆也会发出令人不快的噪音。
采燕似乎在用某种方式压住感染者,但看起来她随时都会被咬伤。
而从另一边,又有几名感染者正在靠近。
如果他有枪,他可以轻松击败他们,但没有人处于他们现在可以战斗的情况。
他应该怎么办。
无论他怎么想,他都想不出答案。
不,有答案。
摆脱当前困境的一个非常简单的答案。
但他只是试着不去想它。
他绝望地想。
如何不牺牲?
但是没有这样的事情。
不管他怎么想,不管他做出什么选择,都会有死亡。
在帮助一个人的同时,他不得不放弃另一个人。
他有两个选择。
一是就这样把张若溪拉起来,一起救出采燕。
但是,他已经没有力气把若溪拉上来了,恐怕桥会在那之前倒塌吧。
而另一个是...
他不喜欢那样。
他不想成为那种不竭尽全力就不断牺牲别人的人。
他想成为一个可以拯救所有人的人,就像故事中的英雄一样。
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。
毕竟他还是个孩子,和这个世界相比,他不过是一个渺小的存在。
即使现在大流行已经大大减少了人类的数量,它也不会改变。
他现在能做的,就是让尽可能多的人活着逃离这里————————。
不是拯救所有人,而是只拯救有可能被拯救的人————————。
他看着右手的若溪。
她的眼睛,像紧贴着他一样抬头看着他,似乎在说,“请帮助我。”
以前她是个无懈可击的超人,但是现在她也是一个有求生欲望的普通人。
她不是无敌的女超人,也不是指导他们的救世主。
只是一个人,比常人强壮,比他们成熟。
他希望他能和她在一起更多。
但他知道他不能让那个愿望成真。
大梁进一步倾斜,他知道终点近了。
他不再保留它了重力会拉动他现在所在的桥梁,它会掉到河底。
那样的话,他和若溪都会死,而无法得到任何人帮助的采燕也会被感染者吃掉并杀死。
所以他选择了另一个选项。
他选择抛弃张若溪,只有他和采燕才能得救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
“等待---!”
这么说着,他松开了握着若溪胳膊的右手。
张若溪被汗水和雨水浸湿的手臂,轻而易举地从他手中滑落。
张若溪的身体因重力而下落,她的手伸向他。
等待它的是一条泥泞的小溪,里面满是落石和汽车残骸。
那双眼睛在问他,似乎在问“为什么?”
他为什么放手他为什么不帮她。
她还有很多想做的事,为什么要死在这里?
“妈妈...”
即使是在大风中,他也能清楚地听到张若溪的声音。
她刚要说这话,身体就被卷入了汹涌翻腾的褐色河流之中。
刚回到桥上,路边的坡度就轰隆隆地掉进了河里。
钢筋被撕掉,混凝土散落。
断桥大梁,如一块板一般倒下,砸在江面上,碎成了碎片。
没有时间悲伤,没有余地感伤。
在桥上,被感染的人仍然骑在采燕身上并试图咬她。
而在另一边,几个被感染的人咆哮着向他跑来。
各种情绪在他心头翻腾,现在却很平静。
他确切地知道他现在必须做什么以及他需要做什么才能到达那里。
救下采燕后,两人摆脱感染者逃走。
那是他现在应该做的。
强大的步枪子弹穿透了感染者的身体,甚至伤到了采燕。
他把步枪背在肩上,从腰间的刀柄上拔出斧头。
然后,从下面抱起感染者并将刀片猛地砸在它的脸上。
一击,下颌骨被斩断,感染者的舌头松松地挂在只剩下下颌骨的嘴里,瞪着他。
但他冷静下来,再次将斧头朝它的头砍去。
就像一块巧克力插在生日蛋糕上一样,斧头插进了感染者的脑袋。
那个身体抽搐了一下,但他的兴趣已经转移到了另一个感染者身上。
他拿着挂在背带上的步枪,瞄准了朝他跑过来的三个感染者。
每次扣动扳机,感染者都会落在全息瞄准线后面。
正面看到的面积是最小的,就连平时几乎打不中的脑袋,现在也能一枪打中。
确认脑袋像石榴一样爆掉的感染者已经不能动了之后,他拉着采燕的手让她站了起来。
“你被咬了吗?”
“差点,但是若溪呢?”
“走吧,感染者很快就会从那边的城市聚集过来,我们先过桥吧。”
他把肩膀借给扭伤脚踝的她,然后他们两个开始向对岸跑去。
被感染的人开始从对岸的城市出现。
快速对他们做出威胁判断,对他判断为危险的个体立即停下来用步枪狙击。
“喂,若溪怎么了!?”
她一定是在他们身后看了看,以确保没有人在追他们。
这次采燕像是在尖叫似的问道。
他没有停下脚步,喃喃自语。
“死了!”
“什么!”
“她死了……张若溪不在了。”
是他杀的!
把肩膀搭在扭伤腿的采燕身上,半拖着自己往东走。
桥对面的城市里,几乎没有感染者,大概是因为护卫队炸毁了桥吧。
尽管如此,感染者的怒吼声还是响彻了整个城市,几道身影从门还开着的小巷和私人住宅中出现。
但现在他一如既往地平静。
失去张若溪的悲痛和对自己的愤怒让他的心交织在一起,但他的身体还是不顾一切地自己动了起来。他用左手托住采燕的身体,右手从枪套里拔出自动手枪,对着从正面突入的感染者扣了两下扳机。第一发子弹洞穿了他的胸膛,等他向后靠去的时候,第二颗子弹洞穿了他的脑袋。
直到现在,他连一个正在奔跑的感染者都打不中。
当他三枪打死一个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感染者时,手枪套筒向后停了下来。
他迅速弹出空弹匣,将备用弹匣猛地塞进背心的袋子里,放下滑套。
“还请再忍耐一下。”
采燕没有回答。
被感染者袭击后,她失去了所有的武器,虽然因为对腿部造成负担而将背包留在身边,但她的脚步却很沉重。
可能是因为她的伤,但更主要的是她失去了何萍,然后又失去了若溪。
但她现在没有开口对他来说是一件幸事。
以往,四人正说着话,何萍却迷路了,就连张若溪也不见了。
无论他说什么,只有采燕会回答。
再往东,景色从高楼林立的城区变成了老民房密布的居民区。
在他们逃跑的时候,感染者的咆哮还在后面追赶着他们。
刚要笔直穿过十字路口,视线的一角映出曲面镜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。
他有一种不妙的预感,立刻推开采燕,迅速将手枪对准了那个方向。
一名感染者从路口边上跳了出来,嘴里流着血腥的唾液。
他迅速向胸部开了两枪,向头部开了一枪,但感染者只是蹒跚而行。
他朝它的头开枪,但它没有死。
他很快就发现了原因。
感染者戴着头盔和防弹背心。
感染者穿着以绿色和棕色为基调的迷彩服,很可能是前护卫队成员。
穿着防弹衣的感染者发出一声大吼,直奔他而来!
标准的防弹背心可以挡住手枪子弹,如果在里面塞一块陶瓷板,甚至可以挡住步枪子弹。
防弹装备在对付感染者的安全派遣中不会那么需要,但即便如此,无论他用手枪射击多少,他面前的感染者都不会倒下。
冲击力至少断了肋骨,但感觉不到疼痛的感染者却丝毫没有退缩。
当他准备好背在肩上的步枪时,感染者冲撞了他。
放下步枪,拔出刀。
头部和躯干受到保护,但面部暴露在外。
他等到感染者要骑到他身上的那一刻,用尽全力挥下了手中的刀。
头盔檐下,刀刃深深的刺进了眼睛,感染者的身体一阵痉挛。
从眼球被压碎的眼眶里,流出混杂着清澈液体的浓稠血液。
“在后面!”
采燕把屁股放在地上,指着他们来的方向。
一群十来个左右追了他们半天的感染者就在他们面前逼近了。
当他试图从地上捡起步枪时,他注意到袋子里有一个椭圆形的带有金属环的物体,袋子附在不再动弹的感染者的防弹背心上。
那是一枚手榴弹。
好像不是以前用来炸油罐车的那种燃烧弹类型,而是用爆炸四散碎片杀伤敌人的类型。
他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柠檬形状的椭圆形手榴弹,拔下别针,朝靠近的感染者扔去。
为保护采燕而保护好身体后,启动导火索的手榴弹立刻爆炸了。
是一枚手榴弹落在了感染者面前的路上,但是向他们跑来的感染者却被推到了杀戮范围的中间。
结果,手榴弹就在这群人的正中央爆炸了,飞散的铁片高速刺入感染者的身体,将他们撕成碎片。
当他抬头看时,一半的丧尸已经倒在地上,一动不动。
有的脑袋上插着铁片,动弹不得。
不过,另一半还站在原地,大概是同伴们变成了肉墙的缘故吧。
她那双充血的红眼睛正对着他们,但她的脚步却很沉重。
拿起步枪,射穿行动迟缓的感染者的脑袋。
当最后一颗落下时,住宅区内一片死寂。
感染者的咆哮随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但似乎并不在附近。
暂时,迫在眉睫的威胁已经消除了。
搜寻原本是护卫队成员的感染者的尸体,并取得武器和弹药。
武器和弹药仍然留在倒塌的桥后面的马车里。
如果他能回来拿到它就没问题,但他想确保一些武器以防万一他不能。
武器和补给与他拥有多少无关。
尸体上并没有佩戴护卫队标准装备的突击步枪,或许是他失去理智时随手放下的缘故。
如果他有一个可以连续射击的武器,他会很放心,但如果他要求一些他没有的东西,它就不会启动。
防弹背心的口袋里,弹匣里存放着几发突击步枪子弹,但就算有子弹,没有枪也没意义。
不过,以后找到突击步枪的可能性不是零,所以他把5.56mmnato弹30弹匣装进了背包。
手枪还在腿套里。
取下腰间还系在弹带上的防丢挂绳,轻轻拉动印有樱花标志和“9mm手枪”字样的套筒。
他篡改了防弹背心,得到了装有手枪弹匣的整个袋子。
这是一种对感染者威力不足的手枪,但它仍然比用钝器或刀战斗要好得多。
大和拥有的德制自动手枪和他现在使用的是相同的9mm子弹,所以他可以在紧急情况下再次使用它。
他把剩下的手榴弹放进背心的口袋里,让采燕重新站在他的肩膀上。
他拿到了一把枪,一枚手榴弹,几十颗手枪子弹,还有大约200颗无法使用的步枪子弹。
有聊胜于无,但战斗中很快就会用完。
现在他们都受伤了。采燕的腿受伤了,无法正常活动。
最重要的是,他失去了张若溪,她是他们最强大的战斗力。
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跑来跑去躲起来。
路边的电线杆上贴着绿色的标志。
小学名旁边写着“避难所”的白色文字和距离。
“学校啊……”
在这场灾难中,就算小学变成了避难所,现在也没有人了。
疏散中心等人多聚集的地方,最先受到感染者的袭击。
就算不被袭击,城里也会有感染者,真不敢相信有人住在那里。
在小学避难的人可能会被感染者杀死,加入他们的行列,或者逃到某个地方寻找更安全的地方。
不能乐观,但目前他去过的各种避难所,大都变成了无人居住的废墟。
发生地震等灾害时,如果在避难所等候,救援队将在几天内到达并分发物资。
不过,这种情况,一直待在收容所里,就没有人会来帮助他了。
库存在减少,被挤在狭小空间里的人们感到沮丧。
再加上,如果被感染者袭击的可能性增加,自然会放弃狭窄的避难所,前往其他地方。
即使在没有被感染者袭击的避难所里,也有一些人似乎想到了这样的事情,纷纷拿出物资逃之夭夭。
他现在应该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,但他不能跳进道路左右排列的民房里。
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,遇袭无处遁形就麻烦了。
而且为了防不胜防,还是尽量往高处去比较好。
此外,学校还被用作发生灾害时的避难所,因此储备了应急物资。
不存在也无济于事,既然存在,他也想得到。
他还想要一张该地区的地图。
当然,他们只是把学校当成临时的避难所。
他会考虑这之后要做什么,以后要在哪里立足。
他想尽快喘口气。
“……我们又是两个人了。”
采燕没有回答。
突然,他想起了刚认识采燕的时候。
他曾经相信世界上还有救赎,那时候的他比现在还幼稚。
这怎么发生的?
他哪里做错了他相信没有人会回答这个问题。
如果他们两个人一直在一起,这不就可以避免了吗?
两人既没有帮助何萍,也没有见到若溪,就退到了某个废墟中。
如果他这样做了,他就不必转手去谋杀或切断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。
但是现在,他无力去想那些不必要的事情。
他现在应该做的是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。
接下来是收集武器和物资。
台风进一步向东移动,风正在减弱。
照这样下去,明天早上一定是万里无云的蓝天。
但他的心,大概永远也不会像天空那么清澈。
友情本无价,谁料有遗憾。
曾经同心结,如今各分散。
相逢不如初,相别不如晚。
心中有千言,口中无一句。
友情本无垢,谁料有遗憾。
曾经同行乐,如今各忙碌。
相见不如昔,相忘不如速。
心中有千愁,眼中无一泪。
友情本无疆,谁料有遗憾。
曾经同志气,如今各异路。
相知不如深,相惜不如多。
心中有千恨,手中无一书。
友情本无尽,谁料有遗憾。
曾经同风雨,如今各安顺。
相助不如旧,相让不如新。
心中有千思,耳中无一闻。
友情本无私,谁料有遗憾。
曾经同甘苦,如今各富贫。
相待不如平,相争不如亲。
心中有千怨,口中无一恩。
友情本无悔,谁料有遗憾。
曾经同欢笑,如今各哭泣。
相乐不如春,相悲不如秋。
心中有千愿,天上无一星。
当风,逐渐平息,偌大的天空上,一直满是红色的乌鸦,飞过了满是悲怆的人间。
似是来自地狱的信使。
它飞过的地方,满是灾难和悲伤。
还有别离。